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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母亲

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我没有见过,是在一个小耳分享群认识的。她私下加了我的微信,原以为只是简单的咨询,谁知道我们一聊就是大半天。

据她说,她儿子出生那天,一家人都守在产房前,满怀喜悦的迎接小生命的到来。当医生把孩子抱出来,家人才发现孩子少了一只耳朵。她知道以后,心里特别不好受,她不知道为何孩子的耳朵是这样,始终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寝食难安,坐月子期间也顾不得休息,有空就拿起手机在网上找各种信息,凡事和小耳朵有关的群她都加,像着了魔一样,似乎这有这样,她内心才不会去想孩子的事情。

后来她找到了我,本想和我咨询一些手术方面的事情,也许大家都是母亲,她跟多地适合我分享她的心事。

她接着说:“姐,我有点儿熬不住了,家里亲戚都会过来看孩子,我知道他们是好心,可我打心里不想让他们看到孩子的小耳朵。我就把孩子放到最里面,让他侧躺着,把好的耳朵露出来。有的亲戚会问,孩子睡觉不翻个身,在一侧睡不累啊。我只能说孩子贪睡,随他吧。作为一个母亲,我想照顾好孩子的心情比任何人都急切,可是现实不允许啊,我不敢把孩子这个缺点暴露出来不想孩子以后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下生活。亲戚跟我说话,我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我心里就想,你们快点走吧,别看了!”

她接着说:“我随便敷衍了几句把亲戚们打发走,亲戚都觉得我变了,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他们都以为我是产后抑郁,其实只有自己知道其中原因。孩子这样以后可怎们办啊?我和我老公也才二十多岁,目前的家庭条件也不太好,本想着有个家再要个孩子,一家人好好过也不错。可天不遂人愿,这孩子的手术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短期内也筹不到,可怎么办啊 ?”

她问我的时候,我沉默了。几次编辑好的文字都被我删除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我很想给她讲一些鼓励的话,但又觉得言语很苍白,她还在坐月子,又是第一次做妈妈,我很理解她那种复杂又焦虑的心情。我说:“孩子还小,手术最快也要五年以后呢,夫妻俩省吃俭用些,实在不行跟亲戚凑一下,如果条件可以,还是把手术做了。” 她又说起:“我老公这两天出去了,你知道干嘛去了?他出去找那些生不了孩子的人家。问有没有人要孩子的,准备送人。”

她说完,我们俩都沉默了,对话框里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是却没有文字发过来。

我相信这不是她原本的想法,一定是她一时冲动的气话。也可能是这些事情压在心里太久,好容易找到了倾诉,顺便发了一下牢骚,或者这真是她绝望无助了呢?我越想越害怕,后背冒起了冷汗。

我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重新理清一下思路,和她说:“妹妹,你们是孩子的生身父母,如果你都不爱这个孩子,那么外面的人会爱他吗?他们会比亲生母亲对他更好吗?孩子是无辜的,他也不想带着残缺降临这个世界,你给了他生命,就要抚养他呀,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你还记得他在你肚子里胎动么?妹妹,我也是个小耳朵,我妈费劲心力地陪伴着我成长,如今通过手术,我把小耳朵这个问题解决了。现在和周围人一样了。妹妹想开点,困难是一时的,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这位妹妹无动于衷,感觉她下定了决心,任我怎么劝都不松口。我倒宁愿她是在跟我生气,跟我较劲,我希望她仅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可又担心她真这么做,小耳宝宝本来已经很不幸了,如果再被送人,那不是二次伤害了么?不行,我得想办法阻止她。

我如鲠在喉,特别的难受,我很想去帮她,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她生我的时候也才23岁,在那个年代她心里是有多么的无助,她是否也有过想放弃我的念头?是什么让母亲坚持下来,勇敢地面对,尽全力养育我成人?我想母亲应该有办法可以说服这个妹妹。

我马上给我母亲打了电话,请求母亲去帮忙开导这个妹妹,千万千万不能做傻事,孩子已经很不幸了,小耳家庭已经很不幸了,为什么还要人为地去制造更多的不幸啊。

母亲听完二话没说,主动加了这个妹妹的微信,时不时地找她聊天,又怕她抗拒,只能一点点地去疏导。

过了段时间,妹妹自己也想通了。送孩子的事情没有再提,更多问了一些孩子成长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她虽然没有直说,但是我知道她已经放下了。

我和她相识的那个小耳群有200多人,大部分都是患者或者患者家属,小耳朵不是一个人,也不止波及他一个家庭,很多家庭也都在默默承受着。你不能吃得苦,总有人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吃更多的苦;你不能坚持的,总有人默默坚持了很多很久。

因为工作比较忙,我和这个妹妹好久很联系了。有天我忽然想起,准备发信息询问她的近况,我已经被她拉黑了。

也许她已经不需要我了,但愿她能走出这个心结,但愿她能够变得更加坚强,勇敢。但愿她已经在筹集出手术费用,但愿她再过过些年会带着孩子做手术。但愿她和她的孩子未来的生活能少一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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