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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懦的弟弟

从2019年底,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乱了大家原有的生活轨迹和节奏,整个社会像被按下紧急制动,然后又缓慢启动。大家已经习惯了出门戴口罩,从开始的头晕到慢慢适应,是我们对生活和环境的妥协,也是对自己和家人的保护。

受疫情影响,医院线下义诊活动比以前少了很多。义诊活动需要控制人数,因各地疫情不同,出行前还得查询各地防疫政策,不仅要符合本地的疫情防控政策,还得符合目的地的疫情防控政策。

有时候接到医院的邀请我也很犹豫,不敢贸然答应。毕竟现在出行没有之前那么方便了,不仅要了解清楚两地出行要求,还得去做核酸,按要求提供48小时核酸阴性证明及行程绿码。有时候为了能顺利回家,到目的地以后,会直接去当地医院再做次核酸,时间特别赶,很怕核酸证明过期耽误登机。

2021年元旦受东方丽人医院的邀请,我还是赶赴了上海参加医院举办的小耳义诊活动。那一天上海降温,下着小雨,路况也不太好,从附近城市赶来的家长冒着严寒,风尘仆仆地赶到会场。医院尽量照顾到每一个患者家属,有些家长还没到,大家将原定于上午八点半的会议推迟到了九点半。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不过是普通的一天,也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但是对于小耳家属来说,这一天能近距离地咨询专家,能详细地了解小耳朵的相关信息,能近亲眼看见真人术后案例,这无疑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下午的个人分享结束后,我例行坐到会场解答现场家长们的提问。我是当天下午六点的飞机回深圳,会场和机场还有些距离,估算了时间,下午三点半就得走了。

我和医院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回会场取行李准备出门了。结果刚出会场门口,就被一位小姐姐拦住了。

我仔细打量她:身高一米六左右,带着眼镜,20出头的年纪。她年纪这么小不像是妈妈,可她又五官健全,也不是小耳患者。她究竟是为何拦住我?看着她那急切的眼神,这个小耳患者一定跟她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果不其然,一个男孩从女孩的身后探出头来。这个男孩个头和女孩差不多,肤色很白,因为天冷的缘故脸上还挂着两块高原红。单眼皮儿,眼巴巴地看着我,一看就是刚哭过的,眼睛红红的,连带着鼻子都是红的。一个男生受了多大的委屈,因为什么事哭得这么伤心?

女孩开口说道:“我们来自江苏盐城,他是我亲弟弟,是先天右侧小耳。我家条件不好,父母地地道道的农民,靠种菜为生。他们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就住在菜地旁临时搭的棚子里。父母这么些年都是住在棚子里,没有自己的房子。他们一门心思地干活赚钱,风餐露宿,竭尽全力供我们姐弟上大学。我已经大学毕业了,这不弟弟也马上毕业了。刚好有这个机会,我就带他过来看看,也顺便了解一下小耳朵的治疗方案。弟弟其实特别在意自己的耳朵,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从没和我们提过半句,就是一门心思努力学习。这么多年他也受了很多委屈,在外面挨了欺负回家也不说,就偷偷抹眼泪。我做姐姐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现在弟弟大了,马上面临找工作了,这耳朵也耽误不得了。父母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辛辛苦苦攒的钱就不要再动了,留着他们养老。现在我能上班赚钱,我来攒钱给弟弟出手术费,刷信用卡都可以。如今我上班了,能自食其力,想着如果可以,还是想把弟弟的耳朵做好。弟弟胆子小,不敢问也不敢说,我只能代劳了。”

弟弟听到这里,又哭了。他紧紧地攥住姐姐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弟弟的眼泪着实流进了我的心里,弟弟畏手畏脚、小心翼翼刺痛着我的心,这其中的苦涩,心酸我也曾经历过。

弟弟虽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看着我,我知道我应该说点什么给他一点点希望和信心。

我说:“弟弟,我曾经跟你一样也有一个残缺的小耳朵。我曾经都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有机会改变。直到32岁我终于想通了。自身条件也允许我就去做这个手术。也许这个新耳朵还是不完美,但起码做好的这五年,我切切实实享受到它带给我的改变,我的人生从没有如此轻松和开心过。但我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人一样的时候,我的人生都要重新开始了。我们被小耳朵耽误了很多年,就不要再被它耽误一辈子了。既然有机会去改变自己。那我们为何不去尝试一下呢?也许你就收获跟以前不一样的人生。你还有个好姐姐,还有爱你的父母,别放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弟弟的拳头攥得更紧了,点点头,说了一个字“好”,声音虽然不大,却非常有力量。

弟弟终于破涕为笑了,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光。相信这次分享会他来得值得了,起码他坚定了自己的目标,也有了自己的方向。未来的路很长,你身边有姐姐,有父母做你的后盾。相信未来走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好。

对了,你的愿望是做一名人民教师,那就勇敢地追逐梦吧。

这位弟弟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他在还未踏入社会,就有这样的机会来了解小耳朵的相关讯息,也有富有经验的医生和医院可以选择,也能刚看到术后真人案例进行面对面的交流,还有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心,有支持理解他的姐姐。可以说他“觉醒”得比我早多了。

想起自己像弟弟这般年纪时,我那时似乎已经放弃改变自己小耳朵的事实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躺平了。我胆战心惊地过完大学生活,同样担心如何在工作岗位中尽量不被别人知道,不想被别人歧视、同情、怜悯,同时也担心自己找不到工作,可以说,我是疲于应对小耳朵带给我的困扰,我却没有静下心来想着要如何去改变自己是小耳朵这个现状。

有很多家长都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都三十几岁了,为啥还要做这个支架手术呢?

确实,我作为女人自己已经活了小半辈子,回顾这些年的成长经历,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再到工作;从谈恋爱、结婚到生子,一路看似平顺,深究这背后一路走来却是非常不易。

小耳朵对个人的影响不光是外形上,它更多的是会给患者来带消极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大部分小耳朵患者都是敏感又脆弱的,在成长中形成了一种讨好型人格。就想前文说到的那位弟弟一样。说话前要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生怕对方不喜欢,字斟句酌,甚至用沉默代替了言语。身体有什么要求,有什么诉求也不敢说,不敢表达出来,总是一味的退缩,一味的包容,形成了怯懦的性格。

这根本不是小耳朵患者真正的性格,他们是被小耳朵给封印住了。他们的内心也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也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也有自己的小脾气、小傲娇,但是因为小耳朵他们不敢。只能把这些通通的隐藏起来,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来去适应这个社会,来适应周围的环境。

小耳朵于我来说,我从小就不太喜欢跟别人接触,也不太喜欢跟小伙伴玩。我总担心跟他们一起玩的时候无形中暴露了自己的秘密,怕他们瞧不起,怕被他们取笑,更害怕失去这些朋友。年幼的我怎会知道真正的朋友是不会在意这些的,可我那时太小不懂。

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在一起玩耍的小朋友就是我社交的全部,就是我外面的世界,个人无法去判定这个耳朵给自己带来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所以走每一步都特别得谨慎。

不论是从自身,还是从前文那位来自江苏的弟弟,小耳朵伴随患者的之间越长,对患者的心理影响越大,后期矫正也越困难。幸福的童年治愈人的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被治愈。患者或者家长如果条件允许,尽早做手术,将小耳朵的对孩子心理方面可能影响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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